<
    没了楚今安的大明宫,就像失去了生气的树木,衡月感觉连自己的生命都在一点点枯萎。

    和小梅一起数着日子,衡月终于在五日后,等来了重新喧哗的紫宸殿。

    但楚今安来去匆匆,感觉只是吃了个午膳,又歇了个午休便又离开了。

    “也不知皇上最近在忙什么……”衡月喃喃,心中却多少有了些期盼。

    不管是回来的楚今安来看她也好,或者是说话算数的谢琅也好,总之来个人,打开那扇黑色小门吧。

    在这样阴暗逼仄的屋子里一日日苦熬着,便是有小梅陪伴,衡月感觉也要崩溃了。

    好在,好在,这一日终于是有了转机。

    楚今安离开后不久,那扇门便有了动静。

    衡月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几日,她每天都穿好衣服,又抱着那小包袱等着。

    她想,哪怕谢琅是骗她的,哪怕真的要为此丧命,也总好过呆在这漆黑一片的室内,无望的一天天地数着日子过要好得多。

    她没有勇气自裁,想想母亲和小妹,她就无法对自己下手。

    但若在逃出皇宫的时候丢了性命,那衡月觉得,至少自己努力过了。

    小梅或许也是一样的念头。

    两人苦熬着,互相支持着,终于在这一天,迎来了谢琅。

    谢琅的计划实在缜密,他给衡月和小梅带了两套小太监的衣服。

    背过身去等她们换好,谢琅又叮嘱道:“我今日正好有差事在身上,你们就捧着这些跟在我身后走出去就好,不必担心,正常走路。”

    衡月不知他是怎么打点的大明宫上下,但是和小梅一起,捧着一摞书走出去的时候,果然无人盘问她们。

    反而,遇到的侍卫和宫人,谢琅还都会笑眯眯地与他们打个招呼,有时候甚至要攀谈几句。

    衡月一路提心吊胆,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。

    她甚至偶尔忍不住怀疑,谢琅是不是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大喊一声,让旁人来将她这个“逃犯”捉回去……

    但是没有。

    大约无人会怀疑,新科状元身后跟着的两个、一直低着头走路的小太监,竟是宫女所扮。

    竟就真的一路畅通无阻走出了大明宫。

    出去之后,衡月实在忍不住,轻轻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她身边的小梅亦是,缓缓舒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两人低着头,扭过脸,相视而笑。

    谢琅走在前面,轻咳一声,像是提醒她二人。

    衡月连忙又重新低下头去,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。

    要出宫,竟如此顺利?

    衡月有些不敢相信。

    距离宫门越近,衡月的心跳越快,眼看着快要到东侧门,出了那门,便是宫外……

    偏偏!此时,遇到一个衡月最最不想见到的人。

    明亲王楚今阳行色匆匆,才从东侧门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谢琅停下脚步,拱手与他行礼,楚今阳也只是对他点了点头,才要走过去,忽又想起什么,扭头问他:“皇兄在紫宸殿?”

    “臣刚去取过书籍,皇上不在。”谢琅声色都很平淡,完全听不出一点儿异样。

    但衡月却在怀疑,自己的心跳声,是不是比谢琅说话的声音都要大。

    咚咚咚咚的,一声声,敲在她嗓子眼,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了。

    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,只盼着楚今阳赶快离开。

    楚今阳却蹙了下眉:“那本王也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看了眼谢琅,“状元郎,一起?”

    “恐与王爷不同路,臣还要将书籍送到翰林院。”谢琅拱手道。

    楚今阳也只蹙了下眉,并未多想,点点头之后便匆匆忙忙走了。

    谢琅等他走远,才淡声道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走了几步,在走过东侧门之前,谢琅忽然又道,“呼吸。”

    衡月愣了一下,才发现自己竟还在憋着气。

    她此时有些头昏,却也不知是紧张的,还是憋气太过。

    这会儿便是想起要呼吸,也只敢轻轻浅浅地喘着气,唯恐自己发出的动静太大,会引起旁人的注意。

    可守着东侧门的侍卫没有注意。

    守着昭阳门的侍卫也没有注意。

    她们竟真的……跟着谢琅一路走到了宫外……

    那宫门口,甚至还停了一辆马车……

    坐上马车的时候,衡月整个人都是懵的。

    她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,再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小梅,最后看向坐在对面、正对着她微笑的谢琅,还感觉犹如在梦中。

    就这样,出来了?

    就这样,从皇宫里出来了?

    “这么简单……”衡月喃喃,忽然站起身,对着谢琅就要跪下。

    谢琅吓一跳,连忙扶她,但一旁的小梅却也跟着跪了下来,二话不说对着他砰砰砰磕头。

    她陪着衡月,日日夜夜,自然知道那间屋子里呆着多么难熬。

    或许在旁人看来,那是荣耀,是奖励,是能住在皇上寝殿旁边的殊荣。

    但是被封死的殿门,几乎不透光的窗格,难以分清的每个日日夜夜,都是她们一起,一点一点熬过来的。

    衡月眼眶微红,却对着谢琅笑道:“多谢你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先去租的院子,你们休息几日,若……再归家也不晚。”谢琅不敢把话说得太满,只能这般安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