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一章 蕙芳
马二混,住所位于青州东门,以卖面为生。家贫无妻,与母亲一起生活。一日,母亲在家独居,忽然间一名美人走进屋中,十六七岁,衣着朴素,容貌艳丽。母亲问她来历,女子笑道:“你儿子为人诚实,我想嫁他为妻。”母亲惊道:“娘子天仙一般人物,老婆子高攀不起,只此一句话,便要折我数年寿命。”女子再三坚持,母亲以为她是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妇女,不敢收留,女子微微一笑,告辞离去。
三日后,女子再次登门,流连不去。问她姓名,女子说道:“母亲如果肯接纳我,我自然会说;不然,不用再问。”母亲道:“老婆子家境贫寒,姑娘容貌太美,娶你为妻,不配,也不详。”女子笑坐床头,恋恋不走。母亲说道:“娘子请回,别给老婆子惹祸。”女子无奈,出门往西,很快便即消失。
又过数日,西巷中吕老太登门拜访,跟母亲说:“邻家少女董蕙芳,孤苦无依,自愿做你儿媳,为什么拒而不纳?”母亲将心中顾虑一一阐述,吕老太道:“哪有此事?如有任何差错,只管找我。”母亲大喜,点头答允。继而吕老太离去,母亲打扫床榻,只等儿子回来提亲。
黄昏时分,蕙芳飘然而至,进屋参拜母亲,礼数周到,跟母亲说:“孩儿身边有两名婢女,未得母亲命令,不敢让她们进来。”母亲道:“我母子二人穷得只剩一间茅屋,用不起婢女。每日所赚银两,刚够温饱,如今又添一名儿媳,吃饭都成问题,再增加两名婢女,叫她们喝风吗?”
蕙芳笑道:“婢女自己会干活养家,不劳母亲操心。”母亲问道:“婢女在哪?”蕙芳口中呼唤“秋月,秋松!”喊声未毕,两名婢女有如飞鸟降临,凭空出现眼前。蕙芳命婢女们跪地叩头,参见母亲。
继而马二混归来,母亲迎接入屋,告知婚事。马二混大喜,进屋查看,只见雕梁画栋,卧室豪华赛过宫殿,桌椅床帐,光芒耀眼。马二混吃惊不小,不敢入室。蕙芳下床走近,笑脸相迎,拉住马某手臂,软语温存。
马某喜出望外,不知如何是好,如坐针毡,双手乱搓,说道:“我去打酒。”蕙芳笑道:“不用。”一面说话,一面命婢女准备酒菜。秋月拿出一个皮袋,走到门后,伸手将皮袋摇了两下,继而探手入袋,拿出一壶美酒,又拿出许多珍馐佳肴,满满摆了一桌。
饭后,两人上床就寝,床上锦被软枕,温暖滑腻。次日出门,宫殿又变回茅屋,母子两大为惊异。母亲前往吕老太家,询问蕙芳身份,先谢过她做媒之德,吕老太道:“我很久没出门,什么时候替邻家少女做过媒?”
母亲愈发怀疑,于是讲述事情原委,吕老太大骇,当即与母亲一起,回家看望新媳妇。蕙芳热情迎接,说道:“前日妈妈替我做媒,感激不尽。”吕老太见她容貌秀丽,心生好感,有心替他遮掩,不再争辩,当下唯唯应诺。蕙芳拿出一只白木手掌,送给吕老太,说道:“无以报德,这只手掌,送给妈妈挠痒。”吕老太收下礼物,回家一看,手掌已变成白银。
马二混自娶蕙芳为妻,不再卖面,家中门户一新,衣柜中貂裘无数,取之不尽。不过一旦出门,貂裘又变成布衣,但温暖如故。转眼过去四五年,蕙芳说道:“我被贬凡间十余年,因与公子有缘,所以前来相会。如今灾难已满,是时候分手啦。”
马二混苦苦挽留,蕙芳道:“请公子另择良配,以延续香火。以后还有机会见面。”语毕,消失不见。蕙芳去后,马二混聘娶秦家少女为妻,三年后七夕节,夫妻两在家聊天,蕙芳忽然出现,笑道:“新婚燕尔,不记得故人了吗?”马二混一惊而起,怆然泪下,拉住蕙芳手臂,倾诉衷肠。
蕙芳说道:“适才我送织女过银河,抽空来看看你们。”两人依依眷恋,软语温存。忽听得半空中有人呼叫“蕙芳”,蕙芳急忙起身,告辞欲别,马二混问道:“是谁叫你?”蕙芳道:“我与双成姐姐一同前来,她等得不耐了。”马二混送她离去,蕙芳说道:“公子有八十年寿命,等你去世那天,我来替你收骨。”
我写书之时,马二混已有六十多岁,不过他除了为人老实,并无其他长处。
第二百四十二章 山神
益都县李会斗,偶尔经过山林,只见地上数人聚集,正在喝酒。众人乍见李某,纷纷站起,高高兴兴请他入座,替他斟酒。李某略略一瞧,地上珍馐佳肴,勾起食欲,于是不再客气,将杯中酒水一口喝干,只觉味道极苦,且有一股怪味。
众人饮酒正欢,忽然间远方走来一人,脸面狭长,长约三尺,头顶帽子又高又细。众人惊道:“山神来了。”一哄而散。李某胆小,不敢与山神见面,见草丛内有一泥坑,当即钻了进去。过不大会,山神离去,李某起身查看,只见地上酒菜,眨眼间不知所踪。只剩下一个破罐,里面装有尿液,几块瓦片,爬满蜥蜴。
第二百四十三章 乱离二则
刘芳辉,京城人氏,有一妹妹,许给戴生为妻,尚未过门。此时赶上清兵入境,家人担心清兵作恶,于是将刘小姐打扮一新,打算替她完婚,正化妆时,清兵忽尔闯入,父子各自逃命,混乱中,刘小姐被一清兵俘虏。
一路随行,清兵守礼自持,并未欺负刘小姐。每逢夜晚,清兵一人独睡,饮食供给,十分周到。不久后,清兵又俘虏一名少年,年纪与刘小姐相仿,风度俊雅。清兵跟少年说:“我没儿子,想收你为义子,你愿意吗?”少年唯唯应诺。清兵手指刘小姐,说道:“如果肯答应,便将此女赐你为妻。”少年大喜,当即从命。继而男女同床,欢爱融洽,枕席间各道姓名,原来少年即是戴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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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西某公,在盐铁司任职,与家眷分居两地。那时候姜瓖作乱,某公家乡被贼兵攻陷,与亲人音信隔绝。后来叛乱平息,某公派人打探家眷下落,百里内人烟绝迹,无处询问消息。
后来某公前往京城复命,手下一名老仆,丧偶独居,贫不能娶,听说清兵凯旋归来,虏获许多妇女,插上草标,在街头叫卖。于是怀揣几两碎银,前去买妻。由于身边银两稀少,不敢购买年轻少女,见人群中一名老妪,容貌整洁,于是将她买下,带回家中。
老妪坐在床头,凝神一瞧,讶然道:“这不是某某某吗?”老仆问道:“你怎么认识我?”老妪道:“你在我儿子手下当差,我怎么不认识。”老仆大骇,忙将此事告知某公,某公前来查看,老妪果真是自己母亲,喜不自禁,当即拿出几十两银子,赏赐老仆。
老仆手上银两增多,不愿再买老妪,这次瞧中了一名三十来岁妇女,容貌艳丽,当下替她赎身,带回家中。妇女一边行走,一边打量老仆,说道:“这不是某某某吗?”老仆问道:“你怎么也认识我?”妇女道:“你在我相公手底当差,我怎么不认识你。”
老仆愈发骇异,当下将妇女带回府邸,面见主人。某公乍见妻子,失声痛哭,一日之间,母妻团聚,可说冥冥中自有天意。
某公心情大畅,再次赐予老仆百两纹银,替他娶了一名美妻。
第二百四十四章 小谢
渭南姜部郎,宅第多鬼魅,经常出来作祟,迷惑家人。姜部郎烦不胜烦,无奈下举家搬迁,留下一名老仆看守宅院,不久后,老仆无端死去,一连更换数人,无一例外,尽皆遇害。姜部郎愁眉不展,只得将宅第荒废。
县城陶望三,风流倜傥,爱逛妓院,不过为人自重,只喝酒,不留宿。朋友跟他开玩笑,暗中唆使妓女勾引陶某,陶望三微笑接纳,留妓女在屋中过夜,自己秉烛夜读,不曾侵犯。
陶望三与姜部郎相识,这一晚在他家做客,一名婢女主动前来勾引,陶望三坐怀不乱,三言两语将婢女打发,姜部郎知道此事,对陶某愈发敬重。陶望三家境贫寒,妻子早逝,只有数间破屋,时当盛夏,屋内酷热难耐,夜不能眠,陶望三不堪忍受,于是跟姜部郎商量,请他将荒宅租给自己。
姜部郎因为宅第中经常闹鬼,婉言拒绝,陶望三再三请求,又写了一篇“续无鬼论”,表明决心。姜部郎看过文章,心中赞赏,眼见陶某态度坚决,于是不再反对,点头答允。
陶望三前往荒宅,打扫床榻,黄昏时分,搬进去居住,将书籍摆放桌面,忽然之间,书籍不翼而飞。陶望三心中奇怪,当下仰卧在床,闭目养神,静观其变。过不大会,地板上响起脚步声,陶望三睁眼偷窥,只见两名女子自房中走出,手中各拿着几本书册,正是自己丢失之物。
两名女子将书籍重新摆放桌面,物归原主。一名女子二十来岁,另一位十七八岁,都是绝色佳人。二女逡巡床边,相视而笑。陶望三寂静不动,年长者伸出左脚,在陶某肚子上轻轻踢弄,年少者掩口而笑。陶望三不觉心摇神动,难以自持,但这念头只不过一瞬之间,随即克制。
年长者又以左手抓他胡须,右手扇他耳光,劈啪作响,年少者笑得更加开心。陶望三再也忍耐不住,骤然跃起,叱道:“何方妖物,竟敢如此放肆。”二女闻言,骇然而逃。陶望三生恐二女去而复返,想要就此回家,又怕别人笑话,说自己言而无信,略一沉吟,最终还是决定留下。一个人挑灯夜读,黑暗中鬼影憧憧,陶望三强压恐惧,视而不见,不为所动。
半夜之时,陶望三熄灯就寝,刚一闭眼,忽觉有人用东西捅自己鼻孔,鼻中奇痒难耐,忍不住打了个喷嚏,只听得黑暗中隐隐传来女子笑声。陶望三闭目不语,假装入睡,暗中临阵以待。俄顷,只见一少女手拿纸管,蹑手蹑脚来到床边,陶望三一跃而起,大声呵斥,少女吓了一跳,飘然退去。继而陶望三酣然入梦,少女又跑来捅他耳朵,昼夜打搅,不堪其苦。
直到窗外鸡鸣,室内才寂静无声,陶望三疲倦至极,呼呼大睡,一觉睡到天黑,这期间平安无事,不见少女踪迹。不久后夕阳西下,屋中鬼影重现,两名少女再次前来。陶望三见怪不怪,索性生火做饭,准备通宵读书,彻夜不眠。
年长少女眼见陶某翻书阅读,微微一笑,双手托住下巴,与他对面而立,双眸一瞬不瞬,笑嘻嘻瞧他读书。陶望三哼了一声,无动于衷。少女渐觉无趣,于是伸出手掌,将书本合上。
陶望三大怒,伸手去捉,少女身形飘渺,转眼间消失不见。过不大会,年长者又来捣乱,陶望三使劲按住书本,不让她得逞。
年幼少女悄悄潜到脑后,伸出双手,遮住陶某眼睛,随即远远逃开,脸露微笑。陶望三骂道:“小鬼头,别让我捉住。不然,一刀杀了你。”这句话色厉内荏,少女闻言,神情不屑,半点没放在心上。
陶望三无法可施,只得服软,说道:“房中.之术,在下不甚了解,二位缠着我也没用。”二女微笑莞尔,转身走向灶台,淘米添柴,生火做饭。陶望三大悦,笑道:“安安静静的,这样不是很好吗?”
俄顷,饭菜做好,二女争先恐后,将勺筷碗碟等物,一一摆好桌面,陶望三道:“要两位姑娘替我做饭,真不知如何报答。”二女笑道:“饭菜中放了砒霜、毒药,你不怕死,尽管吃。”陶望三笑道:“在下与二位素无仇怨,如果真要害我,也只有认命啦。”拿起碗筷,大口大口吞食。俄尔碗中米饭告罄,二女争着替他盛饭,殷勤服侍。
自此后三人共处,习以为常,陶望三询问二女姓名,年长者道:“我姓乔,名秋容,她姓阮,叫小谢。”陶望三问道:“你们是哪里人氏?”小谢笑道:“痴男子,你又不肯献身,问这么多干什么,难道想娶我们吗?”
陶望三正色道:“二位俱是人间绝色,在下岂能不动心?只是鬼气入体,必死无疑,在下实在不敢领教。倘若二位不愿与我交往,随时可以离去;如果愿意留下,须得安分守己。二位若是对我没有感觉,我又何必厚着脸皮,玷污佳人?若是真心爱我,更不应痴迷房事,置我于死地。”二女闻言,耸然动容,自此后收敛行迹,不再戏弄。
一日,陶望三抄录书本,还没抄完,有事外出,回来之时,见小谢趴在桌上,正替自己抄书。小谢乍见陶某,急忙将毛笔放下,讪讪一笑。陶望三走近查看,只见小谢字迹拙劣,不过排列却很整齐,足见抄写之时,十分用心,笑道:“看来姑娘也是一位雅士。如果喜爱读书,我可以教你。”说话间将她抱在怀中,手把手传授书法。
恰好秋容自外而入,见状脸色不悦,似乎心生嫉妒。小谢笑道:“我小时侯跟父亲学过写字,不过很久没有练习,手法都生疏啦。”秋容默默不语。陶望三知道她在吃醋,装作没察觉,向她招招手,将她抱在怀中,递给秋容一只毛笔,问道:“会写字吗?写来瞧瞧。”
秋容提笔书写,写了数行字体,歪歪斜斜,难以辨认,陶望三笑道:“写的不错。”秋容得他称赞,面容舒展,转怒为喜。陶望三取出两张白纸,命二人临摹字体,自己另点了一盏油灯,去旁桌读书,彼此各司其职,互不干扰。
二女写完字体,拿给陶某品评,秋容没上过学,字迹有如涂鸦,模糊难认,自知比不上小谢,脸有惭色,闷闷不乐,陶望三软语安慰,这才高兴。自此后,二女拜陶某为师,悉心伺候,要么替他抓背,要么替他按摩,争相献媚。
转眼过去一个多月,小谢书法大进,字体娟秀,陶望三偶尔赞了她两句,秋容神色惭愧,双眼通红,泪如雨下。陶望三百般安慰,这才破涕为笑。
陶望三耐不过秋容请求,开始教她读书,秋容性格聪颖,一学就会,从不用教第二遍,每天陪着陶某读书,一直学到深夜。小谢又将弟弟三郎荐给陶某,请他传授学问。三郎十五六岁,姿容秀美,拜师之时,送了一只金如意,既是见面礼,也是酬金。
陶望三命三郎与秋容一起学习,互相帮助,满堂中都是读书之声。数月之后,三郎与秋容进展神速,两人都学会作诗,时不时赋诗一首,彼此唱和。小谢暗中嘱咐陶某,不要教秋容读书,陶望三点头答允;秋容暗中嘱咐陶某,不要教小谢读书,陶望三也点头答允。
这一日,陶望三即将参加科举,二女挥泪送别。三郎说道:“此次赶考,老师最好假装有病,不去参加。不然,恐怕不利。”陶望三心想:“装病不去考试,岂是大丈夫所为?”于是不听三郎劝告,坚持上路。
当初,陶望三因诗词讽刺时事,得罪了本县权贵,权贵一直怀恨在心,暗中贿赂考官,污蔑陶某言行不检,将他打入监狱。陶某身处囹圄,钱财断绝,缺衣少食,自知命不久矣。正自伤心之际,忽然间一人飘然而入,却是秋容。
秋容给陶某送来饭菜,说道:“三郎说你此行不吉,果然没错。他与我一同前来,眼下已前往县衙鸣冤,你别担心。”语毕,告辞离去,身形飘渺,只闻其声,不见其人。
次日,巡抚大人出门,三郎拦路喊冤,巡抚答应受理案件,秋容将此事告知陶某,说了几句话,起身离去,前往县衙打探消息,一连三日,不见返回。
陶望三又愁又饿,度日如年。忽然间小谢来到,悲伤欲绝,说道:“秋容回去后,路过城隍庙,被庙中黑判官捉走,强逼她做妾。秋容不肯,眼下被判官囚禁,不得自由。我奔波百里,急急忙忙赶来传讯,一不小心,被荆棘刺伤脚底,疼彻骨髓,以后恐怕不能再来了。”说话间不停按摩脚板,足底鲜血淋漓。小谢揉.搓一阵,拿出三两白银,赠予陶某,一瘸一拐,告辞离去,一转眼间,消失不见。
巡抚审讯三郎,眼见他与陶某素无瓜葛,却无端跑来鸣冤,心中疑虑,正准备杖责三郎,三郎丢下状纸,扑地而灭。巡抚心中讶异,捡起状纸一看,陈词慷慨,言语悲切,愈发惊叹,当即提审陶某,问道:“三郎是谁?”陶望三道:“在下不知。”巡抚点点头,细细审问案情,得知陶某被人陷害,当即将他释放。
陶望三回到住处,卧室内空无一人。半夜之时,小谢方才前来,惨然道:“三郎替你告状之时,被官府中神灵擒拿,押赴阴司。冥王因他为人义气,已让他转世重生,前往富贵之家投胎。秋容被判官监禁,我写了状纸向城隍告状,判官知道此事,私自将状纸扣押,眼下该怎么办?”
陶望三忿忿不平,骂道:“好个黑鬼判官,竟敢如此猖狂!明天我便前往城隍庙,砸烂判官塑像,践踏成泥。顺便找城隍理论,问他为何放任手下为非作歹,不加约束?难道城隍老爷一直都在梦中?哼,岂有此理。”
两人相对而坐,愤恨不已,不知不觉已至四更,秋容忽尔飘然而入,两人惊喜交加,忙问缘由。秋容哭道:“我为了公子,受尽万般苦楚。判官每日以刀棍相逼,今晚忽然放我归来,跟我说‘我没有其他意思,对姑娘全是一片真心;既然姑娘不愿意,我也不敢玷污,你走吧。姑娘回去后,代我向陶生求情,就说我知错了,请他放我一马,不要告状。’”
陶望三闻言,喜不自禁,欲与二女同寝,说道:“今日愿为佳人而死。”二女摇头道:“一向受公子开导,学了不少道理,我两对公子情真意切,绝不会贪图欢爱,害你送命。”陶望三心中感动,将二女搂在怀中,恣意疼爱。二女也因共历患难,不再嫉妒。
这一天,陶望三于路旁遇一道士,跟自己说:“公子身上有鬼气。”陶望三眼见道士言语奇异,心知遇上了高人,于是不再隐瞒,将事情原委一一述说。道士啧啧赞叹:“两名女鬼心地善良,不可相负。”提笔写下两道灵符,送给陶某,说道:“回去将灵符送给女鬼,看谁运气好:如果听到门外有人哭女,赶紧吞下灵符,先出门者,能够复活。”
陶望三收下灵符,回去后送给二女。一月之后,门外果然有人哭女,二女争抢出门,小谢匆忙间忘记吞食灵符,眼见门外一队送丧人群经过,秋容脚快,率先靠近,嗖地一声,钻进了棺材之中。小谢不得而入,痛哭返回。
陶望三出来查看,一番打听,原来是郝富翁替女出殡。众人亲眼看见秋容钻进棺材,惊疑不定,过不大会,棺材中传来响声,郝小姐死而复苏,问道:“陶公子呢?”富翁迷惑不解,问道:“女儿,你在说梦话吧,谁是陶公子?”郝小姐道:“我不是你女儿,我是秋容。”眼见富翁满脸不信,于是将借尸还魂经过简略述说,说完后,迈步入屋。
事实俱在,不由得富翁不信,当下顺水推舟,收秋容为义女,认陶某为女婿,随即告辞离去。陶望三凝神打量郝小姐,只见她面容秀丽,相貌之美,实不在秋容之下,不由得大喜过望,两人卿卿我我,依依眷恋。忽听得屋中传来小谢哀哀哭泣之声,点亮灯火一瞧,只见她衣衫尽湿,满脸都是泪痕。
两人心生怜惜,却又不知如何劝慰。
小谢一直哭到天亮,方才离去。次日天明,富翁替女儿送来嫁妆,命二人拜堂成亲,忙好一切,告辞离去。二人进入洞房,小谢触景伤情,又忍不住嘤嘤啜泣,如此一连六七日,小谢夜夜哭泣,闻者伤感。
陶望三素手无策,秋容亦皱眉沉思,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,说道:“昔日那位道士,神通非凡,不如找他帮忙。”陶望三连连点头,前往道士住处,叩头哀求,道士说道:“我也没办法。”陶望三再三央求,道士笑道:“书生真会缠人。好吧,看在你我有缘份上,再帮你一次。”
两人回到家中,道士进入卧室,关好门窗,说道:“眼下我要灵魂出窍,替小谢寻找尸体,千万别打搅我。”陶望三答允了,问道:“寻找尸体,大概需要多长时间?”道士道:“难说,少则半日,多则数月。”语毕,闭目合眼,不再动弹。
如此过去十多天,道士不饮不食。
这一天黄昏,一名少女挑帘而入,只见她明眸皓齿,光艳照人,跟陶某说:“连日跋涉,疲惫至极。被你纠缠不休,奔波百里,总算找到一副好皮囊。”说话间小谢走入屋中,少女笑道:“你来了,很好。”张开双臂,抱住小谢,只听得一声轻响,两人融为一体,继而少女身躯倒地,昏迷不醒。
卧房内道士哈哈大笑,踱步走出,拱手作别。过不大会,少女悠悠睁眼,说道:“一连跑了上百里路,脚好累。”声音温柔,不是小谢还有谁?
后来陶望三考取功名,有一个叫蔡子经的,跟他是同榜进士,有事路过陶府,偶然与小谢见面,大吃一惊,跟陶望三说:“尊夫人相貌好生面熟,跟舍妹简直一模一样。不过舍妹三年前便已去世,入土两天,尸体即不知所踪。哎,想不到世上竟有相貌如此相似之人。”
陶望三笑道:“拙荆山野村妇,如何能与令妹相比?既然蔡兄思念亲人,你我又交情非浅,不妨让内子出来会客。”过不大会,小谢身穿丧服,款款而出。蔡子经骇然大叫:“真是我妹妹!”定一定神,问道:“陶兄,到底怎么回事?”
陶望三将事情始末一一阐述,蔡子经大喜:“原来是借尸还魂。既然我妹妹未死,这是大喜事,我要赶回去禀明父母。”离席而起,告辞而去。
数日之后,蔡府一家大小,蜂拥而至。两家结成亲戚,往来不断。
第二百四十五章 菱角
胡大成,湖南人。母亲信奉佛教,胡大成每次自私塾归来,都要从观音祠经过,遵照母亲嘱咐,经常进入祠内,给观音大士叩头。
这一日,胡大成照例前往观音祠上香,只见祠内一名少女,十二三岁,手中牵着一名小孩,正自玩闹。少女年纪虽小,却是容貌出众。那一年胡大成十四岁,乍见少女,心生好感,当即询问姓名,少女笑道:“我是焦画工之女,名叫菱角,有事吗?”胡大成问道:“有夫家没有?”少女脸色微红,摇头道:“没有。”
胡大成道:“我当你丈夫,好不好?”少女笑道:“我不能做主。”说话间偷偷打量胡某,眉目传情,颇为心动。继而胡大成离去,少女一路追出,说道:“崔尔诚与我父亲交好,请他做媒,事无不成。”胡大成道:“好。”眼见少女多情聪慧,愈发喜爱。
回去后跟母亲提起此事,表白心迹。母亲只有胡大成一个儿子,极为溺爱,当即央求崔尔诚说媒,焦画工开价很高,索要许多聘礼,眼看事情就要办砸,幸亏崔尔诚能言善辩,极力赞美书生,说他相貌俊美,为人清白,焦画工这才答应。